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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世界研究》年第5期
内容提要
多*制是摩洛哥*治最重要的特色之一。自独立以来，摩洛哥王室集团与进行*治参与的**之间的关系总体稳定，且**在维护摩洛哥民主形象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与摩洛哥多年来高效的**治理有很大关系。本文通过对摩洛哥三个历史阶段进行考察，得出了以下结论：摩洛哥**治理的模式具有“一个核心、两个基本点、四个路径”的鲜明特点：一个核心是维护摩洛哥君主立宪制的*权稳定；两个基本点是实现“权力共享”与“民主形象”构建；四个路径为“分而治之”、军事威逼、*治多元化、笼络与平衡。摩洛哥**治理做到了分权与集权相结合，*权与王权相结合，君权与民权相结合。这种治理模式既维护了摩洛哥王国的*权稳定和社会发展，又促进了摩洛哥的渐进式改革，还有效地处理了改革、发展和稳定三者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
摩洛哥*治；多*制；**治理；*治治理
作者简介
张玉友，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级博士研究生、安徽大学西亚北非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孙德刚，博士，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国参与中东安全事务的理论与案例研究”（16JJDGJW）、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14PJC）、上海市教委“曙光计划”（15SG29）和上海外国语大学创新团队的阶段性成果，并受到安徽大学西亚北非研究中心的资助。
正文
摩洛哥是北非马格里布地区唯一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年10月8日，摩洛哥众议院选举结果揭晓，正义与发展*（JusticeandDevelopmentParty）获得个议席，再次成为议会第一大*，其*首阿卜杜拉·本?基兰（AbdelillahBenkirane）再次当选首相，负责组建*府。然而仅5个月后，摩洛哥国王穆罕默德六世以本·基兰组建*府不力为由解除了其首相职务，重新任命萨阿德丁·奥斯曼尼（Saad-EddineElOthmani）为首相，并于年4月5日组建新的联合*府。从新*府成员构成来看，除首相一职外，正义与发展*的影响力已远不如年。事实上，这一现象在摩洛哥**历史上曾多次上演，即每当一个**占主导地位时，在下一次*府组阁时就会因出现“钟摆效应”而逐渐式微。
年独立后，摩洛哥实行君主立宪制，被西方国家称为中东地区民主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与该地区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一*制不同，从20世纪60年代起摩洛哥就实行多*制和定期举行选举，并持续至今。这种制度安排为摩洛哥赢得了包括法国和美国等西方的支持与认可。多*制的存在必然需要对国家的*治权力进行分享，因此势必会威胁到国王作为摩洛哥最高权力中心的权威。然而，从摩洛哥独立后60多年的历史来看，**不仅是摩洛哥民主*治的体现，而且“国王—**”这种中心与边缘的关系基本维持不变。本文探讨的“**治理”是指摩洛哥独立建国后，以国王为代表的王室力量通过必要的*治手段，鼓励各**参与*府事务，维护国家的改革、发展与稳定，巩固君主立宪制的理念和机制的总和，藉此将摩洛哥各种*治势力纳入到国王设定的战略发展轨道中。基于此，本文试图从摩洛哥**的历史发展与治理路径来探讨摩洛哥**治理的模式。
一、摩洛哥独立后**治理的历史演变
自独立以来，摩洛哥国内*治的发展大体上经历了三个阶段，即独立初期至第二次未遂军事*变的国家重建时期（～年）、第三次成功修宪至第四次成功修宪的“*治多元化”时期（～年）、开启“*权改组”至今的深化改革时期（年至今）。**治理也随着摩洛哥*治发展发生演变。
（一）国家重建时期（～年）
年《非斯条约》签订后，法国开启了对摩洛哥长达40余年的委任统治。年，摩洛哥独立*发表独立宣言，独立*与法国委任统治者之间的矛盾迅速成为摩洛哥的主要矛盾。年3月，摩洛哥脱离法国的委任统治正式独立，其后民族主义运动的内部矛盾上升为国内主要矛盾。独立初期，摩洛哥国内有两大*治力量主导国家*局，一派是以国王为中心的王室集团，即“麦赫赞”（Makhzen），另一派是具有民族主义特色的独立*。20世纪50年代后期，摩洛哥的国内*治以这两大*治力量争夺中央*权为主要特征。虽然国王和独立*在民众心目中都具有一定的合法性，但它们对独立后权力追求的目标却存在差异，国王寻求维持自始至终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独立*深知国王的历史地位从而寻求分享权力。从原则上讲，国王作为摩洛哥的象征性权力代表，所拥有的权力要远远大于独立*。但现实并非如此简单，因为在民族主义运动期间，以国王为首的整个王室家族被流放至法国数年，且自法国委任统治以来，阿拉维王朝的*治动员能力早已大不如前，而独立*则在民族主义运动期间给民众留下了积极的形象。此外，对于通过民族解放斗争实现独立的新生国家来说，一*制国家也符合众多发展中国家的国情，所以独立*自认为可以在独立后与国王共享权力。
在摩洛哥独立后仅一年，独立*就开始针对摩洛哥未来的国家建设目标展开了内部讨论，*内学者还撰写了《二十一世纪黎明时的摩洛哥*府》一书。该书重点阐述了“苏丹/哈里发”（事实上是代指“国王”）在未来*府中的角色，认为“独立前苏丹的使命是保卫法律和国家”。为实现这一目标，他必须在重大事务中与乌里玛进行协商，然后才能发布诏令。该书指出，苏丹/哈里发是“管理者”，而非“立法者”，*府的权力应该掌握在由人民选举的代表手中，如果苏丹没有完成这一使命，那么他应该被替换。独立*的另一位领袖阿拉·法西（AllalEl-Fassi）也在公开场合表示，“目前，摩洛哥只有三支力量，首先是独立*，其次是自由军，最后是王室力量。考虑到自由军的后台是独立*，实际上摩洛哥只有两股力量，即国王与独立*。”事实上，当时自由军并非自愿受独立*控制。年10月，自由军领袖阿卜杜拉?卡里姆·哈提卜（Abdelkrimal-Khatib）和马赫朱比?阿赫尔敦（MahjoubiAherdane）开始着手建立人民运动*（PopularMovementParty），当时该*实际上已站到了王室集团的一边。
年，独立*要求国王穆罕默德五世为该*在*府中安排包括内*大臣和*府首相在内更多的职位。国王穆罕默德五世满足了独立*的诉求，如任命独立*成员阿卜杜拉?易卜拉欣为第三届*府首相，任命本?巴尔卡（BenBarka）为全国临时协商大会（NationalConsultativeAssembly）主席等。由此可见，国王在年就已找到了应对独立*的方式。年底，独立*内部实际上已分裂成以巴尔卡为代表的激进势力和以法西为代表的保守势力。此前，除王室力量外，摩洛哥国内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与独立*抗衡。但年后，独立*的分裂以及其他**的兴起，特别是年宪法允许多*存在后，民族主义力量已逐渐淡出摩洛哥的历史舞台，被更为激进的左翼势力取代。～年间，左翼势力包括从独立*中独立出来的人民力量全国联盟（NationalUnionofPopularForces）和摩洛哥共产*（MoroccanCommunistParty）等社会主义**。
综上所述，～年间，摩洛哥国王在推动国家*治建设时，需要在不同时期平衡不同的*治力量，即～年主要以抗衡民族主义力量独立*为主，～年则侧重对抗以人民力量全国联盟为首的左翼势力。
（二）“*治多元化”时期（～年）
自摩洛哥第一部宪法出台后，摩洛哥的**开始趋于多元化。在摩洛哥***治中，**主要分为两大派（年以前）：反对派和保皇派。在国家重建时期，随着人民力量全国联盟和摩洛哥共产*的成立，摩国内基本上形成了三大反对*派力量。年，哈桑二世国王主导的宪法草案依然将国王的权力置于最高地位，引起了反对*派的不满。因此，在宪法公投通过之后，主要反对派独立*和人民力量全国联盟决定组建反对派联盟，并形成正式协约，成立“全国行动委员会”（NationalActionBloc），旨在建立一个完全民主的摩洛哥。在“*治多元化”时期，摩洛哥国内的反对派势力基本上是以“全国行动委员会”的名义开展行动的。年3月，哈桑二世国王举行第三次宪法公投，希望通过新宪法的出台达成更多的*治共识，但新成立的反对派联盟“全国行动委员会”号召所有*内外人士进行抵制。反对派联盟对这次公投的抵制使哈桑二世首次感到*治孤立，在年未遂军事*变后，这种*治孤独感变得更加强烈。
年，西撒哈拉问题开始升温，为国王提供了与反对派达成*治共识的契机。至年间，反对派与国王开展了长达7年之久的合作。年爆发的“绿色进军行动”（GreenMarch）使摩洛哥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异常高涨，这种情绪进而演变为该时期反对派主要的*治主张，并促使反对派首次加入了国王主导的*府组织。民族主义情绪的持续高涨令人民力量全国联盟内部出现了分裂，该*派在拉巴特的分支机构独自成立了更加务实和更具民族主义特点的**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SocialistUnionofPopularForces）。年，该*加入摩洛哥*府，并担任国家的诸多重要职位，参与“绿色进军行动”。至年，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几乎完全取代了人民力量全国联盟在摩洛哥的影响力。
年的摩洛哥议会选举使得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与国王的关系再次出现破裂，因该*与新成立的*府存在较大分歧，导致*内多数成员退出*府，再次回到了反对派阵营。至年修宪公投时期，包括独立*和进步与社会主义*在内的反对派再次站在了国王势力的对立面。在为期两天的宪法公投过程中，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和进步与社会主义*都对公投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抵制，尤其是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甚至召回了该*在议会中的成员，这一举动令哈桑二世国王大怒，国王对此进行了言辞激烈的批评，最终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答应部分*员回归议会，才使风波得以平息。年，摩洛哥举行了久违的地方选举与议会选举，但选举的结果再次点燃了反对派的愤怒之火，尤其是引起反对派*内的强硬派的不满。在年的新一届*府中，由于*内强硬派的反对，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拒绝了哈桑二世参加议会的邀请。
20世纪80年代的两次选举之后，虽然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和独立*拒绝加入*府，但“全国行动委员会”并没有按预期实现复兴。～年间，反对派集团主要的关切是经济改革和西撒哈拉问题。年后，随着西撒哈拉问题公投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反对派内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制度改革问题上，开始考虑民主化议题。至20世纪90年代初期，反对派内部出现了大量温和派力量，提倡与国王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因此在20世纪70年代成立的“全国行动委员会”一直没有得到复兴。然而到了年，原反对派*成员组建了新“民主联盟”（DemocraticBloc），旨在推动哈桑二世国王进行民主改革。
（三）深化改革时期（～年）
20世纪80年代，虽然哈桑二世领导下的摩洛哥进行了宪法修订和两次选举，但结果却令反对派大失所望，主要体现在国王与议会权力改革、选举制度、选举公平性等方面，再加上经济不景气，民众对*府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再次给反对派极大的勇气向保皇派叫板。年，独立*、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和摩洛哥共产*联合其他左翼小*重新组建了所谓的民主联盟“库特拉”，标志着独立*和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又重新站在了国王和*府的对立面。但20世纪90年代组建的“库特拉”与70年代时形成的“库特拉”存在本质区别：
第一，从内部构成来看，20世纪90年代的“库特拉”有更多的**同盟，不仅仅有独立*和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还包括摩洛哥共产*、社会主义与进步*、民主工人联盟等。相对于70年代的“库特拉”，90年代“库特拉”的主导者已是独立*和人民力量社会主义联盟，而后者仅占很小部分。
第二，从形成动因来看，20世纪70年代的“库特拉”其实在年议会选举前就已形成，其目标是为了联合左翼**抗衡国王以及保皇*；而90年代初反对派并没有面临来自王室威逼的压力，所以这一时期“库特拉”虽存在推动国家民主化进程的目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左翼**自身能够在其后的议会选举中获得更多席位。20世纪80年代的两次选举后，左翼**已在摩洛哥*坛失去了应有的地位，在国家*治活动中拥有的话语权也逐渐减少。相反，由于王室的幕后支持，中立和右翼*派已逐渐取得优势地位，对摩洛哥国内反对派形成了一定挑战。在此情况下，左翼**很难推行其*治目标，更不可能在议会投票中取得优势。
第三，从行动目标来看，20世纪90年代的“库特拉”更多是为了推进摩洛哥的*治改革，包括法治建设、司法独立、增强议会和*府的独立性以及限制国王的权力等。事实上，成立于年的“库特拉”直到年才真正引起摩洛哥*界的
